大年初一。

天光微亮時，宋辭醒了。

李焲就在眼前。

他的眉眼、他的呼吸、他的味道都和以前一樣，卻又不一樣。

李焲屬於他了。

明知這一切都是真的，卻還是會有恍然如夢的錯覺。

宋辭用指尖輕描他的眉，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。

李焲隨即便醒了。

他捉住宋辭的手，送到唇邊輕吻，眼卻依舊閉著，嗓音低沈暗啞：“早。”

宋辭心裏莫名就有些羞澀之意。

他彎起唇角笑了笑，說：“早。”

李焲睜開眼睛看他，眉眼間全是化不開的溫柔，“睡得好嗎？”

“嗯。”宋辭說：“你呢？”

“從沒這麽好過。”李焲笑著說：“做了一晚上的美夢。”

宋辭好奇地問：“夢到了什麽？”

李焲說：“不記得了。”

宋辭納罕：“那你怎麽知道是美夢？”

李焲笑著把他抱進懷裏，滿足地嘆息一聲，說：“因為夢裏有你啊。”

宋辭便像掉進了蜜罐裏。

如果他是一條魚，一定會幸福得吐出一串泡泡。

“不是說大年初一不能賴床嗎？”宋辭含笑說。

李焲蹭蹭他的臉，說：“稍微賴一會兒。”

靜靜地抱了一會兒，宋辭問：“今天做什麽？”

李焲說：“先去楊太太家拜年，然後去影山逛廟會，再然後就宅在家看書看電影外加親親抱抱，怎麽樣？”

“好。”宋辭說：“我很滿意。”

???

又抱了一會兒兩個人才起床。

年年比他們兩個起得早，懶洋洋地踱著貓步東晃西悠。

宋辭彎腰摸摸它的頭，“年年，新年好。”

年年喵喵叫著來舔他的手。

李焲打開衣櫃找衣服穿，宋辭忽然想起什麽，走過去把之前買的那兩件帶帽衛衣找出來，一件遞給李焲一件留給自己，說：“新年要穿新衣服。”

李焲展開衛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，說：“挺好看的。”穿上之後，又說：“很合身。”

宋辭穿上自己的那件，和李焲並肩站到一起，說：“這樣穿是不是太顯眼了？”

雖然兩件衛衣一灰一黑，但款式和印花都一樣。

“不會。”李焲找出一件外套給他穿上，說：“這樣就看不出來了。”

宋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，說：“可是你給我穿的是你的外套。”

“只要好看就行。”李焲說：“而且我喜歡你穿我的衣服。”

宋辭不解：“為什麽？”

李焲聳肩，笑著說：“不為什麽，反正看著就高興。”

穿好衣服，一起去浴室洗漱，年年搖著尾巴跟在身後。

洗漱之後，宋辭去廚房做早飯，李焲就從身後摟著他，一刻也不想和他分開。

水開了，李焲伸手打開鍋蓋，宋辭往裏下餃子，然後再蓋上鍋蓋。

宋辭笑著說：“這樣就好像我有四只手。”

李焲探頭在他臉頰上親了親，說：“我的就是你的。”

宋辭靠進他懷裏，點頭說：“對，你是我的。”

李焲把他摟得更緊，“你也是我的。”

宋辭偏過頭，本想學著他剛才做的那樣親親他的臉頰，誰知李焲卻趁機把嘴唇湊過來，吻上之後就不松口，又擔心宋辭扭得脖子疼，幹脆把他整個身子翻轉過來，抵在竈臺上深吻。兩個人都剛刷過牙，口腔裏全是薄荷味，清涼又香甜，越吻越深，越吻越停不下來。

鍋裏的水又開了，發出“咕嘟咕嘟”的響聲。

宋辭被吻得頭腦發昏四肢發軟，完全忘了正在煮餃子這回事，李焲一手攬著他的腰吻他，騰出另一只手去掀開鍋蓋，又用勺子去攪鍋，然後重新蓋上。

當宋辭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，李焲結束了這個吻。

宋辭伏在他肩頭喘息，李焲低頭問：“舒服嗎？”

“……嗯。”舒服得頭皮發麻。

李焲說：“我要把之前沒吻的全部吻回來，就按一天三個吻來算，一年半的時間，五百五十天，你一共欠我一千六百五十個吻。”

宋辭直起身子看他，“為什麽是我欠你而不是你欠我？”

李焲笑著說：“因為是你先喜歡我的呀。”

額，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嗎？

宋辭不懂。

“好吧，就算我欠你。”李焲狡黠一笑，說：“那我就掌握了還吻的主動權，想什麽時候吻你、每個吻持續多長時間都由我說了算，我極有可能會變身接吻狂魔，不停地吻你不停地吻你。”

宋辭想了想，說：“那還是我欠你好了。”

“好啊。”李焲笑著說：“那你要每天主動給我六個吻。”

“為什麽是六個？”宋辭有點兒被他繞糊塗了，“剛才不是說每天三個嗎？”

李焲忍俊不禁，說：“都說談戀愛會變傻，果然沒錯。三個是之前欠的，三個是現在的。算了，你每天吻我三次就好，我再吻你三次，這樣就公平的多。”

宋辭笑著在他左臉、右臉、嘴唇快速吻了三下，說：“今天的吻完了。”

“太敷衍了，你應該像我這樣——”

李焲徑自低下頭，給他一個法式深吻。

在電煮鍋第三次沸騰的時候，李焲結束了這個吻，他一邊攪鍋一邊說：“要像我剛才做的那樣才合格，知道嗎？”

宋辭說：“那樣的話我們一天到晚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接吻了。”

李焲挑眉：“那樣不好嗎？”

宋辭笑著說：“餃子煮熟了，我們吃飯吧。”

李焲知道他是害羞了，便見好就收，從碗櫃裏拿出兩個瓷碗，盛滿餃子，端到餐桌上。

雖然兩個人都沒正經花心思在做飯上，但餃子煮得還是很成功，一個爛的都沒有。

“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人真好，做什麽都不用顧忌別人。”李焲突然提議：“要不我們搬家吧？就像之前住的那種單間，不過要租個條件好的。”

宋辭說：“現在不是挺好的嗎？大家一起住蠻開心的。”

李焲說：“可是等他們回來我們就不能在廚房裏接吻了。”

宋辭笑著說：“那就回房間啊。”

李焲說：“我想隨時隨地都可以抱你吻你。”

宋辭想了想，說：“要不我們買間房子吧？”

李焲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滯，“什麽？”

宋辭說：“我拍戲到現在大概掙了有兩百萬，在市區買間三室一廳再加上裝修應該不成問題，你覺得好嗎？”

“不好。”李焲把嘴裏的餃子嚼碎咽下去，擡頭看著他說：“你之前不是說要去k市讀大學嗎？在這兒買房子也住不了，幹嘛浪費錢。”

“那是之前，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。”宋辭說：“你有了固定的工作，我們就不能離開s市了，我讀s大也是一樣的。”

李焲說：“買房子是大事，考大學也是大事，以後再慢慢商量吧。”

宋辭沈默兩秒，說：“你是不是不願意花我的錢？”

李焲沒接話。

宋辭說：“你剛才不還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嗎？怎麽這會兒就不作數了？”

李焲笑了笑，說：“都怪我，不該說搬家的事。”

宋辭也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太融洽了，於是不再繼續房子的話題，說：“吃飯吧，吃完了去楊太太家拜年，去晚了他們該不在家了。”

李焲碗裏就剩兩個餃子裏，“我差不多吃完了。”

宋辭說：“我吃不完，你幫我吃幾個好嗎？”

李焲把碗遞過來，讓宋辭把餃子撥給他。

即使如此，李焲還是先吃完的那個。

他率先起身去洗碗刷鍋，等宋辭吃完了又把他的碗搶過來刷了，一切收拾停當，兩個人回房拿上鑰匙、手機和錢包，去玄關換鞋的時候，宋辭突然說：“我去洗把臉，你先下樓推車吧。”

李焲說了聲“好”，率先出門去了，到車棚取了車，又在樓門口等了兩分鐘，宋辭才出來。

李焲幫他戴上安全帽，宋辭笑著說：“謝謝。”

李焲忽然彎起唇角，笑問：“你去刷牙了？”

宋辭露出尷尬的神色，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
李焲指指自己的嘴角，笑著說：“你這裏有牙膏沫。”

宋辭急忙伸手去擦，可什麽都沒擦到。

李焲忍不住笑出聲來，“騙你的，我只是聞到了薄荷味。”

宋辭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變傻了。

可同樣是談戀愛，為什麽李焲卻變精了？

真不公平。

李焲問：“為什麽偷偷去刷牙？”

宋辭上車坐好，“沒為什麽。”

李焲說：“是不是擔心我親你的時候嘴裏會有餃子味？”

宋辭默不作聲。

李焲笑著說：“就算你吃了大蒜我也會親你的。”

宋辭繼續裝聾作啞。

李焲也不在意，抓起他的手纏在自己腰上，說：“抱緊一點。”

宋辭便乖乖收緊手臂，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李焲凹凸有致的腹肌。

李焲這才滿意了，發動電動車，向前駛去。

到楊太太家的時候，他們剛剛吃完早飯。

見到宋辭和李焲，楊太太喜出望外，直說李焲變化太大，在外頭碰到都不一定認得出來。

楊先生的變化也很大，比之去年蒼老了不少，大約是生活壓力太大。

小石頭已經可以滿地跑，也會說話了，用童聲脆生生地叫他們“哥哥”，特別惹人喜愛。

宋辭彎腰把他抱起來，只抱了一小會兒就覺得手臂酸麻，李焲便伸手把他接過去。

楊太太問起宋辭的學習，問起李焲的工作，他們都一一答了，楊太太聽了也很為他們開心。

宋辭問：“你們怎麽樣？”

楊太太嘆了口氣，說：“反正挺難的，但也過來了，一年又一年，大差不離。”

宋辭說：“如果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，盡管開口。”

楊太太笑著說：“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，不枉我們做了半年的鄰居。”

李焲問：“旁邊的那間房子有人住嗎？”

楊太太說：“你們搬走之後又住過幾家，不過那間房子不好，房頂漏水，又鬧老鼠，沒一家住長的，現在空著呢。”

李焲問宋辭：“要不要過去看看？”

宋辭點頭，“好啊。”

他們去到隔壁，小石頭晃晃悠悠地跟過來。

門沒鎖，輕輕一推就開了。

房間裏一片狼藉，地上滿是塵土和垃圾，他們曾經花大力氣清幹凈的那片瓷磚墻又被油煙熏成了黑色，臟汙不堪。

兩個人心裏都有些唏噓。

往日時光仿佛歷歷在目，他們在這個漏水的房子裏開始新生活，有過許多歡笑，也有過一些爭吵。

那個時候的他們都沒有料到，會有後來的這些際遇，讓他們長成現在的模樣。

“你在想什麽？”宋辭問。

李焲說：“我在想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。”

宋辭笑了笑，沒說話。

他從兜裏掏出一早準備好的紅包，蹲在小石頭面前，把紅包在他眼前晃了晃，小聲說：“一會兒等哥哥們走了，把這個東西交給媽媽，知道嗎？”

小石頭乖乖點頭，一臉好奇地看著他手裏的紅包，說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
宋辭把紅包塞進他的小口袋裏，說：“你交給媽媽之後她會告訴你這是什麽。”

宋辭站起來，最後看了一眼房子，說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向楊太太一家告辭之後，他們徑直去了影山。

大年初一是影山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，山道上、寺廟裏都擠滿了人，鞭炮的煙氣嗆得人睜不開眼睛，就連呼吸都困難。

他們去香鋪買了香，拜了幾個叫不上名字的菩薩，默默許了幾個願望，也不管和菩薩管轄的業務對不對口。

其間還鬧了個笑話。

李焲見某個菩薩的門前排的隊特別長，自然以為這個菩薩一定特別靈驗，便拉著宋辭去排隊。

排了好久才排到他們，兩個人走上前去，並排跪在蒲團上，雙手合十，閉眼許願，然後對著神像恭敬地磕了三個頭。

起身的時候，宋辭向功德箱裏投了香火錢，旁邊的老婆婆遞給他一個荷花燈，說：“這是觀音送子燈，回去之後供奉在客廳裏，半年之內保你當爹。”

宋辭楞住，“當爹？婆婆，我還在讀高中。”

老婆婆常年被煙火熏著眼睛，早已雙眼昏花，瞇著眼睛看了宋辭一眼，伸手把荷花燈收回去，嗔怪道：“小孩子來搗什麽亂，送子娘娘只管送子，別的不管，對門是文曲星老爺，去那兒拜拜吧。”

宋辭急忙拉著李焲出來了。

李焲笑著說：“怪不得排隊的全是女的。”

宋辭說：“都怪你。”

李焲笑著說：“對，都怪我，下回一定要認清菩薩再去拜。”

兩個人開始往山下走。

宋辭問：“你許了什麽願？”

李焲說：“我聽說許願不能講出來，否則就不靈了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宋辭說：“那還是別說出來了。”

下了山，他們原本想找一個飯店吃飯然後去電影院看電影，可騎著車在街上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一個營業的飯店，正準備放棄回家的時候，剛好看到一家肯德基，別無選擇，只好去吃肯德基。

宋辭點了一個漢堡套餐，李焲要保持身材，不能吃油炸食品，只點了一份玉米沙拉和一碗芙蓉鮮蔬湯。

宋辭問：“吃得飽嗎？”

李焲說：“只要想做模特，就永遠不能吃飽。”

宋辭雖然心疼，但也不能說什麽。

想要獲得成功，不付出和犧牲是不可能的。

宋辭拆開漢堡包裝，正要開始吃，李焲忽然說：“等一下。”

宋辭停下來，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李焲傾身過來，小聲說：“跟我來。”

說罷，他徑自站起來走了。

宋辭不明所以，只好跟上，最後來到了洗手間。

宋辭哭笑不得，“你上廁所也要我陪嗎？”

李焲沒說話，拉開隔間的門，見裏面沒人，伸手把宋辭拽進去，插上門，笑看著他，說：“為了不讓你白白刷牙，在吃飯之前我們先接個吻吧。”

不等宋辭反對，李焲長臂一伸摟住他的腰把他拉進懷裏，然後低頭封住他的唇，一套動作行雲流水，仿佛事先練習過千百遍。

在洗手間接吻……這實在是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
好在這個洗手間剛剛打掃過，足夠幹凈，也沒有異味。

和之前在家裏的吻不同，這個吻格外刺激。

當隔間外傳來人聲的時候，宋辭緊張得差點咬到李焲的舌頭，好在他機敏，及時退了出去，改為淺吻，安撫宋辭的情緒。

當外面的人走了之後，李焲意猶未盡地松開他，說：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
宋辭白皙的皮膚泛著冶麗的粉，嘴唇紅得幾乎要滴出水來，壓低聲音說：“感覺心臟快要跳出來了。”

李焲心滿意足，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，笑著說：“走，可以吃飯了。”

吃完飯，他們去附近的電影院看電影。

選電影的時候，李焲建議：“我們應該選個愛情片應應景。”

於是他們選了一部叫《傾城之戀》的電影，名字十分應景。

然而電影的內容實在教人一言難盡，而且結局十分悲慘。

雖然他們並不迷信，但在正式戀愛的第一天看了這樣一部電影，心裏總歸有些不舒服。

從放映廳出來，李焲再次建議：“反正時間還早，不如我們再看一部吧。”

宋辭本來就喜歡看電影，而且這還是他第一次和李焲一起來電影院看電影，於是欣然答應。

選電影的時候，李焲對售票小姐說：“麻煩你幫我們推薦一部喜劇片，一定要是大團圓的結局，謝謝。”

於是售票小姐給他們推薦了一部好萊塢動畫電影，過程十分歡樂，放映廳裏笑聲不斷，結局也十分圓滿，很符合李焲的要求。

從電影院出來，天已黃昏了。

他們騎車回家。

宋辭戴上衛衣的帽子，趴在李焲寬闊的脊背上，迎著風大聲說：“我今天玩得很開心！”

李焲也笑著大聲說：“我也很開心！”

晚風裹挾著他們的快樂，掠過樹梢，穿過高樓，飛向了未知的遠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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